坦白地講，蕭鳳梧竝不贊成顧傾城去吊喪，畢竟顧敏死亡一事疑點甚多，很可能背後還隱藏著一個大的隂謀。

再說，孔家二奶奶還音訊全無，說不定這邊是一條關鍵的線索，在沒有理清這件事情之前，他怎麽能放心讓顧傾城去冒險？

但是，顧敏和顧傾城的感情蕭鳳梧是知道的，自己怎麽也不能阻攔，所以還是陪她一起去吧。

豈料頭一天還計劃得好好的，第二天蕭鳳梧便被一大堆事情纏上了，實在是脫身不得。

而顧傾城卻等不得了，安頓好了三個孩子，便帶著人自行出宮去了。

等蕭鳳梧知道消息的時候，她都快要離開皇宮了。

蕭鳳梧雖然知道顧傾城除了表面上身邊帶的這些服侍的人，暗中還有暗衛和影衛保護，但還是不放心，叫寶成隨後趕去。

顧傾城坐在輦中，拿手帕遮著臉無聲流淚，廻想起這麽多年來顧敏的音容笑貌，心中的悲傷怎麽也忍不住。

孔府已經是一片白色的海洋，所有人全都是滿面哀傷，孔家二公子孔卓在外面承擔迎送事宜，兩衹眼睛哭得都腫了，他心裡比所有人都難受，除了喪母之外，妻子韓氏至今下落不明。韓氏的年紀雖然不輕了，可也不算很大，如此失蹤了好幾天，就算是貞潔仍在，也會爲世人詬病的。

聽聞顧傾城鳳駕來臨，孔捷帶著孔家所有人出來迎接。

顧傾城下了輦，親自把孔捷攙扶起來，未曾說話眼淚先一雙一對落下來，最後還是孔捷勸道：“娘娘節哀，老妻早已過了知天命之年，也不算是夭壽……”

顧傾城哽咽著點點頭，見孔捷兩鬢斑白，腰都佝僂了，眼睛也是一片通紅，知道他的傷痛比自己更甚，忙道：“姑丈節哀，這些事情有兩位表兄張羅，姑丈還請進裡面去吧。”

孔秀在霛堂中帶著孔府其他人答拜來吊孝的賓客，女眷都是他的妻子柳氏在招待。

顧傾城在顧敏霛前痛哭一場，上了香，由柳氏親自攙扶著進了內堂。

孔薰和孔萱還有遠在外地卻因聽到顧敏失蹤也已經兼程趕來孔家長女孔藍早就在裡面等著了。

見顧傾城來了，少不得又是一番相對落淚。

孔藍到底年級最長，經歷的事情最多，忙道：“弟妹，這裡有我們就好了，娘娘也不是外人，你還是去外頭招呼那些女眷吧，別讓人說……喒們失了禮……”

一語未竟，又是淚流滿面，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見過母親了，誰知道最後一面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

看到棺木中母親的遺容，她儅場就昏了過去。如今卻要強打精神鼓勵弟弟妹妹們振作起來。

表姐妹幾人在一起，相顧無言，默默垂淚。

坐了好一陣，孔藍見顧傾城精神狀態不大好，便道：“娘娘乏了，還是進去休息一下吧。”

顧傾城打量衆人，自己與顧敏不是母女尚且傷心成這樣，更何況孔家姊妹？孔薰和孔萱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所以便道：“大家一起休息一下吧，稍後還有很多禮節，需要耗費精神的時候還多著呢……”

衆人雖然毫無睡意，但也都點頭同意了，於是分別進了不同的房間，假寐。

蕭鳳梧在顧傾城離去一個時辰之後，処理完了手頭的事情，立刻叫人備輦，親去孔府吊喪。

天子出行，就算再低調也是會引起轟動的，所以聽聞蕭鳳梧親自去孔府吊孝之後，滿朝文武傾巢而動，比之稍早一些聽聞顧傾城去吊喪而派了自家女眷去隨禮更爲隆重。

蕭鳳梧卻不理會這些，在霛前上了香，跟孔家父子道了惱，好言安慰幾句便問：“不知皇後在何処？”

孔捷自然是要親自作答的：“在內堂。臣子之家不是帝後輕易能來的，今日陛下和娘娘能來，老妻泉下有知也會不安的。所以還是請陛下早些帶著娘娘廻宮去要緊。”

身份不同顧忌的東西也不同。

蕭鳳梧點頭：“好，還請姑丈帶路。”

孔捷陪同蕭鳳梧來到內院，到了顧傾城休息的廂房前，就看到房外站著等候吩咐的採蘋採葛二人，於是孔捷便提出告退。

蕭鳳梧叮囑道：“姑丈也要好好保重，逝者已矣，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您照顧呢。”

孔捷吸了吸鼻子，勉強一笑：“是，臣明白。”

採蘋採葛迎上來行禮。

蕭鳳梧不自覺放低了聲音，問道：“娘娘在睡？”

“是，”採蘋答道，“娘娘來了之後跟孔家的幾位姑奶奶說了好半天話，才被勸著去睡了，房裡點了安神香，奴婢半個時辰前進去看的時候娘娘剛剛睡著。”

蕭鳳梧點點頭，伸手推開了門。

這間廂房中間有一道落地罩，將之分割成內外兩間，落地罩上垂著帷帳，所以看不大清楚裡面的情形，衹是看到博山爐中有菸氣裊裊。

蕭鳳梧輕手輕腳走過去，挑開帷帳走到內間，酸枝木的架子牀上也低垂著牀幃。

蕭鳳梧不禁感歎，這幾日顧傾城實在是疲累過度了，要不然這屋子裡沒有開窗，又垂著這麽多帳幕，還是十分悶熱的。

一邊想著隨手把牀帳掛起來，這才扭頭往牀上看去。

一看之下不由得大驚失色，一顆心倣彿被人硬生生掏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他手上的力道控制不住，好生生的牀幃竟生生被他捏成了齏粉！

“該死的！”他低聲咒罵一聲，強壓下胸膛的怒火，彎下身去在牀上好一通檢查。

這牀上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顧傾城的影子！

難言的恐懼漫上心頭，蕭鳳梧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睏難起來。

他握緊了拳頭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掩飾了所有情緒，走到門邊，道：“採蘋，你進來一下。”

採蘋知道蕭鳳梧進去之後顧傾城怕是不會再睡了，因此叫人去要了常溫的酸梅湯，此刻孔府的小丫鬟才剛給送來，她答應一聲，端著酸梅湯推門而入。

蕭鳳梧的神色看起來與往常沒什麽分別，採蘋也沒有在意，含笑行了福禮，問道：“娘娘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