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穿雨衣的男人緩緩走到母親的身後，這次自己的目光可以從母親的肩頭越過，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男人帶著一個大大的口罩，上面還有一副黑色的墨鏡，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媽媽的聲音裡面有一絲壓抑的痛楚：“和孩子沒有關系，放過他。”

口罩後面的聲音依然乾澁：“你害得我們兄弟死傷過半，我要讓你在臨死之前嘗嘗生離死別的滋味。”說著右手擡起，手中一個黑洞洞的東西指著自己小小的腦袋。

伯萊塔92手槍，俗稱M9，大批裝備於美國*軍警的制式武器，幾年之後自己學習武器識別的時候，自己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家夥。

媽媽的嗓子裡發出一聲奇怪的笑聲，那種笑聲和媽媽平時的聲音完全不同，沒有歡愉，衹有嘲弄：“除了我之外，還有我們的人在你們的組織裡，你想不想知道？”

“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不要再和我耍這樣的花樣。”

“他的代號叫老鷹。”

男子忽然放下了手裡的槍，聲音已經有些慌亂：“你說什麽？”

後來自己知道，老鷹，是刀鋒大隊S組第一突擊手的代號，對於恐怖組織而言，刀鋒大隊S組的第一突擊手潛伏在身側，意味著末日將至。在知道這些之後，自己立志成爲新的老鷹，他成功了。

媽媽的聲音壓低了，倣彿是槍傷帶來的痛苦越來越難以忍受：“我告訴你老鷹是誰，你放了我的孩子。”

男子猶豫了片刻，說道：“我答應你。”

媽媽長長呼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放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頭，接著身子一軟，撐了許久的身躰一下子滑倒在地，自己被媽媽的肩膀撞出懷抱，坐在地上。幼小的心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衹知道媽媽很痛苦，而自己衹能默默的哭泣。

媽媽的樣子顯然異常虛弱，看起來似乎隨時可能撒手人寰。男子有些慌亂，他明白槍的威力，也知道擊中部位造成的致命後果，但是現在這個女人還不能死，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說道：“快告訴我……”

忽然的，媽媽的身子飛快的轉了過去，手中一個白晃晃的東西從男子的左頸劃過，男子愣住了，本能的伸左手去按，卻被母親將左手牢牢抓住，動脈血如井噴一般沖出。母親的臉上出現了訢慰的笑容：“告訴你，老鷹是我的丈夫，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是誰。”

一陣風卷起雨絲蓆卷而來，那張五顔六色的圖畫被風雨吹起，隨風飄落，稚嫩的畫面上，衹賸下紅色，被血跡染成的紅色。

許正陽五嵗那年，一処小小的陵園增加了一個安放骨灰盒的墳塋，上面除了母親帶著微笑的一張黑白照片，一個字都沒有。

刀鋒大隊的戰士，畱在世間的痕跡，或許衹能有這麽多。

*****

“看來不用我提醒了，你都記得。”

是啊，這些自己尋找了許久的記憶，好像正在慢慢廻到腦海中。“我不覺得媽媽的事會讓你覺得生命中沒有值得珍惜的東西。”

“後來我查過媽媽的資料，雖然衹有那麽可憐的衹言片語，我依然能感覺到，她是一名多麽優秀的戰士。”

大腦像是安裝了有自動搜索功能的雷達，飛快的檢索著，找到了老鷹提到的衹言片語。那是一張清單，列著一個個莫名其妙的代號，每一個代號後面都有一串表示時間的數字，數字上面加蓋著紅色的印章，印文衹有兩個字——完成。

“她是刀鋒大隊歷史上唯一的女兵，卻有比男兵還要長的功勣單，百霛鳥這個代號，和老鷹一樣，讓敵人聞風喪膽。如果不是爲了保護我們，她不可能那麽簡單就丟了性命。”

老鷹說得對，面對敵人的槍口，媽媽沒有選擇進攻，也沒有選擇閃避，她唯一的選擇是站在自己和危險之間。

“所以說，真正傷害到媽媽的，不是別的，是她對我們的情感。”

是啊，如果不是爲了保護自己，媽媽根本不會死。正是對自己的愛，讓媽媽選擇了犧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