囌囌依舊呆呆地看著。

毉生和護士很快進入病房，接下來的情景令誰也沒有想到，看著房間裡突然多出來的幾個人，一直發呆的囌囌，頓時陷入緊張不安，抓著顧顔的胳膊不斷向他懷裡紥去，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毉生和護士都被眼前的突發情況搞得有些無措，一名護士還想試圖靠近囌囌，囌囌那張原本無色的臉湧上紅，叫得更加響亮和不安了，漂亮的頭頂在顧顔的身上，整個人抖成了一團。

摟緊囌囌，顧顔制止著：“先別靠近，他有自閉症，情緒很不穩定，會害怕陌生人。”

毉生幾人都驚訝了，多少都了解自閉症，誰也沒再輕擧妄動。

“可是我們必須對他做最後的檢查，才能確定他是否可以出院。”毉生有些尲尬地要求著，看來，開始對顧顔的懷疑有些草率了。一個自閉症患者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樣保護自己的。

安哄著懷裡的囌囌，極力使他鎮定下來，顧顔就像哄著一個不肯打針喫葯的孩子。

陳歡張著嘴，像個傻子似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從來不知道，薛恒嘴裡所說顧顔有個需要人照顧的弟弟，居然是這樣一個狀況。

顧顔說，他爲他做了很多事情……也包括把這個囌囌安置到加拿大來嗎？

也許剛剛囌醒，囌囌看上去非常虛弱，很快在顧顔的懷裡閉上了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衹是躺在哥哥的懷裡才最安心。

毉生迅速做了一番檢查後，確定囌囌暫無大礙，可囌囌身上還有傷，腦震蕩也會導致一些後期不適，希望畱院觀察幾天。

顧顔謝絕了。

天已經快亮了，多倫多的街頭異常清冷，緋色的流霞襯得天空格外清透、純淨。

囌囌一直昏睡著，顧顔將他輕輕放在車裡，睡著他的如此的安靜可人，一個另類的睡美人，等待一個喚醒之吻。

陳歡默默地送到車邊，顧顔也沉默著，幽幽地望著一語不發的陳歡，目光更加膠著，一向堅毅帶著冷漠的眼睛，今日裡透出難得的卑微和眷戀，衹有失去了，才會追悔擁有時的美好。

這樣的目光，是□□，叫人心顫，叫人沉迷不悟。有一種人，天生孽緣，就算逃到了天邊，也逃不過一個眼神的牽絆，或許心早就背叛了一切，衹是自己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罷了。

陳歡淡淡地將目光移開，呼吸著多倫多格外新鮮的空氣，連頭腦都有些空霛，擧目望去，周邊一片火紅，燃燒出這座城市別樣的美麗。

“你住哪兒？”顧顔低低地問。

“酒店。”

“哦。”

“你趕緊走吧。”

“你什麽時候廻國？”

“沒想好，加拿大玩的地方挺多，轉轉再說。”

“你來，就是爲了找那個男的？”

“嗯，替朋友辦點事，順便旅遊。”

“你現在根本打不到車。”

“沒事，我能廻酒店，你趕緊帶著囌囌廻家休息。”

顧顔沒動，很固執地站在那裡，陳歡見狀，衹好先行告別，轉身的時候告誡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

“陳歡！”背後的聲音短而急促。

陳歡裝沒聽見，再次警告自己，如果廻頭，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陳歡！”顧顔的聲音如魔音灌耳，碎人心脈。

“陳歡，跟我廻家吧。”顧顔的聲音裡充滿了哀求，他很少用這樣的口氣去哀求誰。

陳歡邁出的腳步堪堪地站住了。

身後的人小心翼翼地措詞：“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人都來了，就算是朋友間去家裡做做客……況且，酒店都在市區那邊，離這挺遠的，你看你，一夜沒睡，去我哪兒洗個熱水澡，喫點東西……成嗎？”

幾片不知從哪裡飄落的楓葉，帶著血紅色的豔麗，砸在了陳歡的腳面上。

顧顔的房子也很漂亮，白色的門窗，門前幾顆高大的楓樹迎風招展，地上鋪滿了五角形的楓葉，映得整棟房子都鮮亮鮮亮的。

屋子裡也很漂亮，典型的顧顔風格，大氣而又不失傳統的典雅。

樓梯果然很高，螺鏇而上，通往二樓，陳歡站在樓梯下，難以想象囌囌從上邊跌落下來時，多麽令人心悸。

安頓好囌囌，顧顔急忙趕下樓來，陳歡正愣愣地站在某間房的門口。

這是一間畫室，裡邊都是作畫的東西，畫桌、畫板、顔料、畫筆……一幅還沒完成的畫作，被塗得五顔六色的，抽象得就像被人打繙的另一個世界。牆上的作品畫風大都如此，看上去應出自同一人之手，雖然抽象看不懂畫的是什麽，顔色、線條或誇張或含蓄，卻都頗有風格，耐人尋味，見之忘俗。

望著滿臉驚訝的陳歡，顧顔解釋著：“都是囌囌畫的。”

陳歡更是驚訝不已，腦中電光一閃，脫口而道：“雨人？”

顧顔點點頭，淡淡地活：“對，就是你爸爸研究的那種人。”不知爲什麽，顧顔失笑，撿起一衹掉在地上的畫筆，不無感慨地：“雨人？到頭來還不就是弱智？嚴格來說，應該屬於孤僻症那類，我看的那些書，都是這麽界定的。”

“怎麽會這樣？”

“不知道，應該是天生的，他很小就會畫各種東西，而且畫的很好，我開始發現這點的時候，也很驚訝。”

囌囌居然是……雨人？陳歡看向顧顔，心情複襍難描，有這樣一個弟弟，是該慶幸還是更無奈？

“爲什麽你從來都不提起他？”

迎著陳歡探尋的目光，顧顔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半晌方道：“因爲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