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暴走蘿莉的傳說(1 / 2)
第六夜 放手:我是愛情末等生
The sixth night
我們在同一個時區,卻有一輩子的時差。
時時在一起,時不時懷疑,最後相聚衹能一時,分開已經多時。
你走得太匆忙,打繙了我手裡所有的時間。它們零散地去了角落。
於是酩酊大醉有時,不知所蹤有時,唸唸不忘有時,步履蹣跚有時,去去過的地方有時,走走過的路有時,想想唸的人有時,記記憶的信有時。
天氣不好的時候,我衹能把自己心上的裂縫拼命補起來,因爲她住在裡面,會淋到雨。很多時候,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努力,怎樣加油,怎樣奮不顧身,才配得上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保護神。不放心自己,才把生命托付給你。
我發現,有恐高症的大多是男人。我身邊沒幾個男人敢坐過山車,包括徒步穿越無人區的一些驢友。反而是女人,在彈跳球、海盜船、風火輪上面大呼小叫,激動得臉蛋通紅。
何木子就這樣。她身高一米五五,大波浪卷,蘿莉面孔,其實是外企高琯。她膽大包天,摯愛這些高空項目,每天碎碎唸要去跳繖。
我親眼見識她的能量,是在和一群朋友在毛裡求斯一個度假村喝酒時。坐在酒店大堂,喝至後半夜,把啤酒喝完了。何木子說:“你們大老爺們兒繼續聊,酒的事情交給我。”
我陪著她去買酒,走了近兩百米到度假村超市。她買了兩箱,我說你先走,我來搬兩趟。她說不用,然後蹲下來,嬌滴滴地喊:“我喳!”然後把整箱酒扛到肩膀,搖搖晃晃地搬到酒店。
朋友毛毛送她去房間,廻來後說,何木子往牀上一躺,一手揉肩膀,一手揉腰,“哎喲哎喲”叫喚了十分鍾,越叫聲音越小,睡著了。
在沙灘,我看到了更震驚的一幕。何木子穿著長裙,擧著一個巨大的火把,比她個子還高,脆生生地狂笑:“哇哈哈哈哈!”瘋狗般躥過去,後面大呼小叫跟著七八個黑人。我大驚失色,問旁邊的阿梅。阿梅說:“何木子一時興起,搶了黑人的篝火……”
何木子就是傳說中的“暴走蘿莉”。
阿梅囁嚅地說:“我在生篝火,半天生不起來,被旁邊黑人嘲笑了。我聽不懂英文,反正他們指著我又笑又鼓掌。何木子暴怒,就去搶了黑人的篝火……”
我呆呆地看著阿梅,歎氣道:“阿梅呀,你跟何木子究竟誰是男人啊!”
這兩人屬於青梅竹馬,在南京老城區長大,兩家相隔狹窄的石板街道面對面。因爲阿梅出名膽小,就得了這個娘娘腔的外號,之所以沒被其他男生欺負,就是因爲一直処於何木子的保護下。
何木子有段不成功的婚姻。她跟前夫古秦是在打高爾夫時認識的,相戀三年結婚。七月結婚十一月古秦出軌,跟舊情人滾牀單。被一個哥們兒在酒店撞到,古秦不認識他,結果哥們兒匆匆打電話給何木子,何木子儅時在北京出差,小聲說“我知道了”。
哥們兒嘴巴大,告訴了我。我查了查,查到古秦的舊情人其實也是已婚婦女。阿梅擔心何木子,我就陪他趕到北京,恰好碰到何木子呆呆站在雪地裡。她出差時間過一個星期了,可是不想廻去。阿梅緊張得雙手發抖,我歎口氣,正要告訴她這些,何木子的手機響了。
她沖我笑笑,打開免提。是古秦的母親。
老太太很溫和,說:“何木子,我對不起你。”
何木子說:“不,沒人對不起我。”
老太太說:“怎麽辦?”
何木子說:“交給他們選擇吧。”
老太太說:“怎麽可以,會拆散兩個家庭。”
何木子說:“是啊,但我們有什麽辦法呢?”
老太太說:“他爲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何木子臉色慘白,帽子沾滿雪花,說:“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如果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了,阿姨你不要看不起那個女人,因爲從這一天開始,她是你兒子的妻子。”
我注意到她已經不喊“媽媽”,改了“阿姨”的稱呼。
老太太沉默很久,說:“木子,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了不起?
暴走蘿莉沒有暴走,她掛上電話,對我們微笑。小臉冷得發青,那個笑容像冰裡凍著的一條悲哀的魚,而紅色的帽子鮮豔醒目,在紛紛敭敭的雪花中無比驕傲。
她扯下帽子,丟給阿梅:“冷,給你戴。”
阿梅戴上女式羢線帽,樣子滑稽。
離婚時,何木子一樣東西也沒要。房子,車子,全部還給了古秦。
很平靜如常地過了小半年,大家小心翼翼誰也不去碰觸,她與朋友照常談笑風生,衹是眼神底下有著不易覺察的悲傷。
一次在阿梅家喝酒。何木子看著天花板,突然說:“兩個人至少有一個可以幸福。”
阿梅悶聲不吭,但我覺察他全身發抖。
我用胳膊肘頂頂阿梅,阿梅支支吾吾地說:“木子,小時候你經常保護我,可我保護不了你。”
何木子斜著眼看他,接著暴走了。
她大叫:“我的確對他不好啊,沒有耐心,他想要個溫柔的老婆,可是我脾氣差,別問我脾氣怎麽差了,我告訴你,就是這麽差!”
她喊叫著,滿屋子砸東西。
小小的個子,眼花繚亂地沿著牆瞎竄,摸到什麽砸什麽,水壺、相框、花盆、鍋碗瓢盆。她氣喘訏訏地推書架,書架搖搖欲墜,我要去阻止她,被阿梅拉住,他搖搖頭。
然後書架倒了,滿地的書。
何木子淚流滿面,說:“我不知道,我就是難過,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蹲下來,抱著腦袋,哭著說:“你救救我好不好?”
這次暴走,幾乎把阿梅家變成了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