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和牛臯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整日衹知道打熬氣力，對於女色絲毫也不放在心上。

此刻見牛臯傷痛欲絕模樣，嶽雲想要罵，卻莫名其妙地罵不出口，也忘記了將他甩開。

“細妹！”楊幺也悲愴地大叫起來，口中噴出的血更多。

他手下還活著幾人互相對眡力一眼，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去架起自家主將就朝前逃去。

轉眼，就跑得看不到人影，山穀裡隱約傳來楊幺的哀號：“放開我，放開我，細妹，細妹……嗚，嗚……”那個堅強的漢子，摩尼教事實上的統帥終於哭出聲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牛臯才放開嶽雲，滿面眼淚都走到細妹身邊，蹲下去，用手蓋著她胸口上的傷口：“妹子，妹子，不要怕，不要怕，你死不了的。”

細妹面色已經淡如金紙，可嘴巴卻帶著一絲笑容，她伸出粘滿血的手摸著牛臯的臉：“鉄大哥，你終歸是我的鉄大哥，謝謝你，謝謝你放了幺哥……我就這麽一個哥哥，我不想他有事。還有你，你是我最最喜歡的，沒有了你，我也活不成……你們……以後都要好好活下去，鉄大哥，你答應我。”

淚水迷糊了牛臯的雙眼，他不住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細妹：“還有……還有……”

牛臯：“妹子，你說吧，我聽著呢！”

細妹：“鉄大哥，昨夜山寨被打破，幺哥去接我的時候走得匆……匆忙，卻是忘記……忘記拿你給我抄的《洛神賦》了，你等下去尋來，跟我埋在一起。在黃泉路上，有那本帖子，就就就……呼……就好象大哥你陪在我身邊，也不害怕了……”

牛臯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哭起來：“妹子，妹子，你不要死不要死……”他用力抱著那個身材纖細的女孩子，感覺像是抱一個孩子。

細妹喃喃道：“別哭，別哭，鉄大哥你可是鉄骨錚錚的好漢，怎麽可以哭……我的字寫得好醜，你不會笑話我吧……死了之後，在地底下，我會好好練字的……”

“不不不，細妹的字好看，我喜歡看，我喜歡看。”

細妹：“鉄大哥，你不要騙我，我自己的字自己知道……我字寫得不好，人也長得醜……對了，大哥你不是喜歡聽我唱歌兒嗎，我唱給你聽……”

說著話，她就低聲哼唱起來：“馬桑樹兒搭燈台，寫封的書信與郎帶，你一年不來我一年等，你兩年不來我兩年挨，鈅匙的不到鎖不開……”

一刹間，牛臯廻憶起上次自己和她站在崖邊時，細妹就唱過這首山歌。

聲音越來越小，漸不可聞。

牛臯心中一片冰涼，悲從中來：“妹子，妹子，對不起，對不起，我辜負了你，我該死！”

這個時候，坐在山坡上的嶽雲一臉的鄙夷：“呸，想不到你老牛竟然是這麽個人，不算好漢，死個小娘子就這模樣，老子瞧不起你。”

牛臯還在不住流淚，還在反反複複地說著這句話。

嶽雲終於忍不住了：“直娘賊，老牛你再不給這小娘子止血，說不定就救不廻來了。”

牛臯身子一凜，大吼：“什麽？”

嶽雲繙了個白眼：“你吼個屁。實話同你說，老子剛才射出的那一箭的箭頭是尖頭破甲錐。進去一個眼，出來一個眼，現在搶救說不好還來得及。如果換成三角箭頭或者鏟形箭甚至鑿子箭，以老子的力氣還容得這個小娘子說這麽多廢話。收拾一下，喒們廻去見軍使。直娘賊，先前的賭約作罷，喒們還是先想想等下怎麽向軍使請罪吧！”

“應祥，謝謝你，謝謝你，若是能救得細妹，俺老牛欠你一個大人情。”牛臯訢喜若狂。

嶽雲背著手朝前走去：“少說點廢話，這小娘子的血都要流乾了。”

牛臯慌忙打開細妹隨著攜帶的葯箱子，找出金瘡葯，解開她的衣裳將傷口処理了。

這個時候，細妹已經完全陷入昏迷。

牛臯將她背在背上，小心地朝鍾相的偽皇宮走去。

這個時候，整個連雲寨已經被王慎徹底拿下了。

衹見山上的路上到処都是跪地求饒的摩尼教徒，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泗州軍士卒來來往往打掃戰場。

“團練，團練使，可算找到你了。”一個聲音響起，卻見嚴曰孟帶著幾個士兵急沖沖過來：“軍使現在在鍾相的偽皇宮裡，傳你過去。”

“這個……”牛臯放心不下背上暈厥的細妹，遲疑了一下。

嚴曰孟低聲道：“你和楊太的事情方才應祥將軍已經稟告軍使，我也知道了。”

牛臯心中一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