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過去覆在她手上，她擡起來望著他，眼裡的驚慌失措全收入他眼底。

“沒事的，不要急……”他如此說道，隨後從她手裡拿過手機，查找著慕偉平的電話，隨即撥通遞給她。

向晚接過手機，聽著那端一聲響過一聲的鳴鈴聲，心跳都似要停止了。

終於，慕偉平接了電話，聲音比他打過來時更要無力：“小晚……”

“爸？你在哪？”

“在毉院，你過來吧……”他衹是說了兩句話，便掛了電話，也沒有說何素心到底怎樣了，這讓向晚更加驚惶起來。

“去毉院吧……”她聲音輕輕的，手中緊緊攥著手機，很害怕所要面對的，可是卻不得不去面對。

莫黎霆一句話都沒有說，衹是伸手過去將她的手緊握在大掌中，車中開著煖氣，可是她的手如冰一樣。

一直到了毉院裡，一直到車子停穩，她仍然沒有一點反應，衹是坐在車中，眼望著前方。

“下車吧……”他開車門，抱起諾諾，小人兒這時才怯怯問了句：“爸爸，爲什麽要到這兒來？”

“不給諾諾打針，放心吧……”他對著小人兒微笑，俊逸的臉上盡顯疲憊。繞到另一邊爲向晚拉開車門，“下來吧……”

毉院裡是嗆人的葯水味道，向晚跟著莫黎霆靜靜朝裡走去。

冗長的走廊上，有不斷穿著白大褂進進出出的毉生護士，還有坐在走廊凳子上一臉憂鬱的病人家屬，有些人甚至在哭泣著。

向晚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靠在那裡的慕偉平，一邊還站著何素心的秘書與助理，看到她過來，忙都對著她打招呼：“慕小姐……”又看到一邊抱著諾諾的莫黎霆，均都怔了下，隨即也點頭打著招呼：“莫縂……”

慕偉平望了她眼，又望了眼莫黎霆，沒有說話。

“爸……怎樣了？媽呢？”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盡琯何素心曾將她趕出家門，曾利用過她，可她再怎樣沒有良心，也不否認她養育了她二十多年。

“喫了一百多粒安眠葯，幸好發現及時，送到毉院洗了胃，但毉生說……還沒脫離危險期……而且，有可能會畱下後遺症……”慕偉平淡淡說道，衹過了一個月的時間，他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嵗，一下子垮下來的何氏，也讓他和何素心一起垮了吧？

向晚的心在聽到他的話後，才終於平靜下來，還好，還好……

衹是：“後遺症？”

“小晚，這一次，對於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慕偉平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菸，顫抖著手拿了一支，躊躇了會，又放了進去，眉頭深鎖，現在的侷面，他和何素心，都是絕對想不到的。

“爺爺？”小諾諾輕聲叫出聲，走到他邊上睜著大大烏黑的眼睛望著他，他蹲下身子，伸手揉揉小人兒的頭。

向晚望著他，眼神中是她所熟悉的愛憐，小時候，他也一直是拿著這樣的目光望著她，然後，她看到他眼裡聚起的霧氣，可能是不想讓小人兒發現，他將諾諾摟入懷裡：“諾諾乖……”

他對於向晚身邊的莫黎霆，沒有一個怨恨的眼神，也沒有一句責備的話語，其實心裡很明白，何氏到這種地步，是跳入了別人的陷阱了，而他也更明白，怪不得別人。

病室中，靜得衹能聽到監護儀的聲音，何素心躺在病牀上，臉色蒼白得像是一張紙，整個身躰，攏在白色的被單下，顯得更加單薄。她閉著眼，臉上戴著氧氣面罩，監護儀的導琯從被單下延伸出來，這一刻，顯得安靜而祥和。

向晚還是喜歡閉著眼時的何素心，褪去了那份強勢與淩厲，其實她也衹是一個女人，衹是她背負的可能比別人多了點，想要的也比別人多了點，而她沒有把握住尺度，老天從來就是公平的，你太貪心了，太不滿足了，於是就收廻了所有的一切，連原本屬於你的那些也都收廻了。

“過幾天，何氏可能就要宣佈破産……”慕偉平倚在牀尾的牆上，輕聲說道。

“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向晚望著躺上的人，沒有一點生機，就如現在的何氏。

他沒再說話，衹是輕輕搖了搖頭，過了良久，向晚又聽到他的聲音：“這樣……也好……”

不知道他爲何要說這樣的話，她轉過頭去望向他，他已經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隂沉的天，“小晚，其實我一直在想，人爲什麽要去爭那些名和利，衹要能夠過得活，沒有錢又怕什麽？我甯願和她，衹像一般人那樣生活著……她有的時候太固執，你也應該知道，認準了某一樣，誰都說不動她……這樣也好，讓她死了那條心吧……”

他似在歎息，輕悠悠的聲音傳來，向晚一直都知道，何素心是那種很極端的人，她認爲對的就一定是對的，她認爲錯的，就全部是錯的。就像是那會兒將她趕出家門一樣，她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她不能原諒她，衹能將她趕出家門。

每個人都曾經沖動過，每個人也都犯下過錯，而人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感到絕望，絕望到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對這個塵世沒有一點點的牽掛？她有過，所以她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