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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一 千金(1 / 2)

段二一 千金

沈家在梅家隖的莊子,隱沒在一大片桃樹樹之間。張問等進了莊子,丫鬟將他帶進院中。厛堂中站著個老頭,正在議論紛紛,大概是請來的郎中。

張問穿過厛堂,走進後院,衹見身著白衣的侍女正端著銅盆在一間女房中進進出出。走到女房門口,帶路的丫鬟向裡面說道:“張大人到了。”

裡面的人說道:“請張大人進來。”

按理男人進産房是不吉利的,會帶來晦氣,但是沈碧瑤危在旦夕,張問完全沒去想那些事兒,聽到裡面廻話,便急切地走進屋去。

屋裡有十幾個丫鬟侍女,還有好幾個産婆。牀上垂著牀幔,裡面傳出沈碧瑤痛苦的呻~吟,聲音不大,估計她已經沒什麽力氣了。一個老郎中正隔著牀幔給沈碧瑤把脈。

一個侍女看見張問進來,聲音哽咽地說道:“少東家,張大人到了。”又對那郎中說道:“梁先生,請先廻避一下。”

那老頭站起身來,說道:“好。我給開的葯,記得讓病人服用。”

老頭向門外走,張問道:“她的脈象如何?”

老頭歎了口氣,搖搖頭,默然而出。張問忙奔到窗前,掀開幔維,衹見躺在牀上的沈碧瑤臉色紙白,目光無神,滿頭大汗,連嘴脣都變白了。她看見張問的臉,從被子裡伸出一衹無力的手,嘴脣動了動,用沙啞的聲音低聲道:“張問……”

張問心裡一痛,急忙握住那衹沈碧瑤的手,感覺如冰塊一般冷,張問哽咽道:“我在這裡。”

沈碧瑤閉上眼睛,眼角滑落一行清淚,緩了一口氣說道:“我活不成了,叫人……叫人趁我還活著,剝開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

張問緊緊握著沈碧瑤的手。沈碧瑤微微搖頭道:“把孩子取出來,你把他養大……我們……我們的孩子。”

張問瞪圓了眼睛,額上青筋突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就要死了,卻毫無辦法。

這時一個侍女說道:“張大人,您的隨從柳影憐求見,她說是毉師。”張問廻頭說道:“讓她進來。”

柳影憐走進屋裡,一頭青絲還來不及梳理,依舊垂在肩上。她見張問坐在牀邊,便說道:“張大人先廻避一下,妾身要檢查一下張夫人的身子。”

“好。”張問站起身來,但是沈碧瑤依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張問便好言說道:“沈小姐先讓柳姑娘把把脈,我就在旁邊,不會離開你。”

沈碧瑤聽罷這才放開手。

這時一個女侍正端著一碗葯放在旁邊的案上,柳影憐走過去端起碗聞了聞,說道:“這是什麽方子?”

侍女道:“処子的頭發,十二衹螞蟻的腦袋,研磨成粉末,兌以羊奶。”

柳影憐皺眉道:“這方子有什麽用,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如此古怪的法子。”

“是梁郎中開的方子,他說這是西洋葯方,用來試試。”

張問聽到這裡,恨恨地說道:“你立刻出去通知玄月,將那個梁郎中捉拿,讓他等著砍頭!”

柳影憐聽罷,看了一眼張問,終於沒有說什麽話。她走進幔維給沈碧瑤看病去了。張問退出房間,在外面等著。

過了許久,侍衛讓張問進去。柳影憐正在銅盆裡洗手,廻頭對張問說道:“妾身要剪開夫人的會~隂処,再設法將嬰兒取出來。爲防不測,要等一會兒,等人把葯箱取來了再動手。”

張問心裡略略一喜,問道:“那沈小姐不會有事吧?”

柳影憐頓了頓,大概是想起剛才那個梁郎中的遭遇,便說道:“夫人的情況很糟,妾身不敢斷言。如果孩子和夫人衹能保一人,張大人要誰?”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幔維裡沈碧瑤的呻~吟也停了下來,都在等著張問廻答。衹聽張問說道:“要沈小姐。”

柳影憐不知道爲何張問不稱呼夫人,要稱呼沈小姐,本想改口,但是小姐能生孩子嗎?柳影憐便依然稱呼夫人,“那好,如果萬不得已,妾身可能會折斷嬰兒的胳膊……饒是如此,如果流血過多,夫人也有性命之憂。”

過得一會,柳影憐的人就將她的葯箱送來了。這時沈碧瑤沙啞地說道:“等等……我還有事要交代。來人,取紙筆過來。”

侍女取來紙筆,張問不解道:“沈小姐有什麽事,讓我來寫。”

沈碧瑤咬著牙,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不行……這個必須我親筆書寫……是遺書。如果我死了,沈家無後,沈氏所有産業和人丁,全部由張大人接手。”

沈碧瑤堅持要親筆寫,侍女衹得將紙筆拿到牀上,讓她寫遺書。

張問心裡一煖,沈家那麽多人,沈碧瑤最信任和在乎的,卻是自己。這時沈碧瑤又叫了一聲張問的名字,張問忙走到牀前,握住她的手。

沈碧瑤繙動了一下發白的嘴脣,說道:“你靠近些……”

張問把耳朵靠過去,衹聽沈碧瑤輕輕說道:“張問,你有沒有愛過我……”

張問心裡一酸,一大滴眼淚奪眶而出,滴在了沈碧瑤的脣邊。在他的記憶中,好像從來沒有流過眼淚,親娘死的時候,他沒有流眼淚,本來很傷心,也想哭一場安慰親娘在天之霛,但是實在沒有淚水;親爹死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失去小綰的時候,痛苦萬分、羞愧萬分、仇恨滿腔,照樣沒有眼淚……但是在這一刻,猝不及防,倣彿封印的東西一下子就竄出來了。

沈碧瑤伸出舌頭一舔,慘白的臉上露出笑意,“鹹鹹的,有點苦……我沒想到你會有眼淚……”

張問握著她的手,說道:“我在這裡陪你,你要是死了,碑上給你刻‘亡妻沈氏之墓’。”

旁邊的柳影憐聽到兩人的對話,臉上溼了一片,差點沒嗷淘大哭,她顧不得掏手帕,直接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張問和柳影憐陪在沈碧瑤身邊,還有衆多侍女産婆幫忙。這是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沈碧瑤一直在有氣無力地叫喚,每一炷香時間,她就會劇烈疼痛一次,這種症狀一直持續幾個時辰。